来源:保契
寿险业的发展再因银保蒙尘。
315期间,媒体卧底调查曝光银保驻点销售乱象,撕开了银行保险业一道舔舐已久的伤口。根据报道,在武汉多家银行网点,保险公司销售人员堂而皇之冒充银行职工,穿着与银行员工相似的制服,用“存钱”话术诱导中老年储户购买保险,甚至将储户个人信息泄露给保险公司。这种明目张胆的违规操作,不仅涉嫌欺诈,更将银行多年积累的信用资产拖入泥潭。
早在2010年,原保监会叫停银保驻点以来,监管先后在多份监管制度中对这一问题予以制止,但久治不绝的根源或许并非如媒体所报道。
“银行的强制要求。”
走访行业会发现,这基本是银行和保险双方给出的共同答案。
毋庸置疑,银保领域确实存在着诸多问题,最典型的当然是银保小账问题。相较基金、信托等产品,保险的“小账”给的比例更高,自然更具驱动力,但作为银行基层工作人员,卖保险挣钱的生意不会不做,但身为银行正式工作人员,其亦深刻地理解销售保险可能对其口碑造成的伤害;而作为支行负责人等银行基层机构的一把手,人手不足则是在挣钱之外同步困扰其多年的难题。
既可以挣钱,又可以获取免费劳动力的方式很多,要求保险公司销售人员驻点则是性价比最高的一种,而且这种形式挣到的钱会更大比例地流向银行基层机构一把手。
换言之,没有银行基层机构一把手的强势加持,银保驻点几无生存空间。至于银行和保险高层间的沟通,则是另一个维度的问题,至少从形式合规的角度,这种合意几乎不可能逐级传导落实。
当然,不管是谁默许或者说强制要求保险销售人员驻点,其危害都有目共睹。如媒体报道,销售人员以“每年存两万,固定拿利息”等话术混淆保险与存款的本质区别,刻意隐瞒退保损失、分红不确定等关键条款。更荒诞的是,有理财经理声称“保险收益跑赢定存没问题”,却对产品说明书中的风险提示装聋作哑。这种“连哄带骗”的销售模式,精准瞄准了中老年人金融知识薄弱、信任银行权威的心理弱点,将保险产品异化为收割“银发群体”的收割机。
当然,这其中必然离不开银行的全程默许甚至暗戳戳支持。毕竟,在可回溯管理相关监管制度的规范下,最终的双录等流程必须由银行工作人员完成,保险公司销售人员无法自行完成。对此,可规避的方式则是线上投保,毕竟,在现有规则下,线上销售的可回溯仅需保存投保时的线上操作流程即可,至于是否为客户本人操作,客户基本不具备举证能力。
但从实践看,线上投保规避银行工作人员介入的方式并无太多操作空间,究其原因就在于,银行投保客户的年龄整体偏大,即银发群体占主流,而这一人群又属于监管强制的“手工单”群体,最终还是需通过银行柜面完成投保流程。
能否驻点是保险公司公关成功与否的标志。
不管是“1+3”时代,还是去年全面放开保险公司准入后的群雄逐鹿时代,银行使用哪家保险公司的销售人员驻点,考验的都是保险公司的公关能力。
毕竟,如媒体报道,驻点人员即可直接推销本公司的产品,某种情形下甚至可以直接登录银行系统获取客户信息,组织“沙龙”等活动推动销售,驻点给保险公司带来的利益亦有目共睹(这一行为是否涉及银行泄露客户信息不做具体讨论,因可能涉及的情形较为复杂,比如,保险公司人员直接调取信息的行为首先就体现了银行内控缺失,系监管严格禁止行为;再比如,银行通常会在各类格式文本中通过相关表述获取客户正式授权,为办理业务需要,大多客户基本默认勾选同意)。
也正是基于此,保险公司争夺驻点机会便成为银保争夺战中成败的标志性事件,至于成功与否当然还是基于此前多次讨论的银保小账“足不足”的问题。毕竟,在我国银保渠道仍处于野蛮生长的初始阶段时,这种竞争就会一直持续。为此保契此前亦多次呼吁参照成熟保险市场经验,优化银保渠道结构,并从监管维度,对传统保险产品和普通寿险产品分类监管,让消费者明明白白地消费。
银保生态未能改善、个险颓势愈发明显,银保的保费揽收价值愈发明显,保险公司对网点的争夺自然更加火热,在某些地方甚至会形成“火拼”的态势。
一如行业对此次媒体报道所评价——没有同业递火把,这把火基本烧不起来。对于此,其实并不难理解,在众多公司的竞争中,某一家脱颖而出时,自然会遭到同业的诋毁。但对于同样靠费用打天下的各保险公司而言,通常只会以各自占据不同的网点来实现自平衡,银行亦会在某种程度上维持这种平衡。
假定真如从业者所言,此次媒体报道系同业公司背后推动所致,只能说明另外一个问题——银保的竞争已事关保险公司生死。
但不管是媒体记者自己挖掘出来的线索,还是同业背后“递刀子”,这一事件所折射出的问题都应被重视。毕竟,这不仅事关银行信用体系的重建,事关保险业的整体形象和长远发展,更事关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能否真正落地。
从深层次看,这一问题的解决显然不可能仅依靠媒体监督来实现,对于银保小账这一涉嫌违法的问题,此前媒体已关注多年,监管亦通过“报行合一”“限制代理人佣金”等多种方式予以规制,但对于行业乱象而言,仍显不足。
猛药去疴、重典治乱。
银保的持续稳健规范发展,首要且必须的动作只能是真正打通行刑衔接流程(详见《保契锐评丨逆周期中行刑衔接的可能性》),畅通银保“小账”这一涉嫌行贿受贿罪的行为从单纯的行政处罚走向刑事立案侦察的通道。
任何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不是问题。对于财大气粗的银行和保险而言,足以震慑的只有“自由”,但遗憾的是,尽管被查处的银保小账罚单越来越多,但截至目前,仍无一被移送公检者。
一如很多行业,行政处罚才是监管对企业的真爱,毕竟,一纸罚单化解了无数人可能失去“自由”的担忧。